[HQ!!/兔赤] 夏日印記
在冬天寫充滿夏日氣息的稿子儼然是想像力大考驗(合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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赤葦並不常見木兔學長的腿光裸的一面。
「我們就算了,就連赤葦都很少看到對吧?」某一次,忘記是隊上的誰提出了這個看法,疑問語氣裡閃爍著曖昧的意有所指,像是要向世界宣告梟谷兩位主將的關係從來就不只是攻手和舉球員。
平時在校園裡他們總是身著制服,饒是襯衫有時熨燙得不夠平整、或領帶繫得亂七八糟如木兔光太郎,他也知道黑色西裝褲是必須的穿搭。練球和比賽時更是顯而易見,木兔習慣穿戴的護膝已是標準配備。哪天如果真的忘記帶去賽會現場,他們不難想像得到自家王牌當天會怎麼鬧彆扭、又會怎麼在某個小學弟的引導與安撫下恢復如常。
還好這種事從沒發生過,赤葦心想。他記得木兔學長還曾被木葉學長嗆道:「咦,你這種人也需要保護絕對領域?你是女高中生嗎?」
——什麼叫做我這種人啦,木兔大聲嚷嚷,一旁的赤葦則是冷靜地開口,木葉學長請不要講得好像自己就不是高中生一樣。
不過,或許就是因為太少見了,那次隊遊大家的反應才這麼熱烈吧。
「欸?木兔,你的腿真的都沒曬黑耶!」對著剛抵達海水浴場就迫不及待換上海灘褲的白色貓頭鷹,小見驚呼道。
「而且平常戴著護膝的這一截看起來還更白。」木葉懶洋洋地揶揄。
「咦,有嗎?我自己都不覺得。」木兔只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雙腿,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樣,接著便發出一陣歡呼大叫、頭也不回地衝向藍白的浪花堆裡。
「喲,我們也走吧。」猿杙戴上蛙鏡,蓄勢待發。
「咦?鷲尾什麼時候已經下水了,好奸詐。」
「好餓喔——我要去海之家吃燒烤和刨冰了。」
「欸等等白福,我跟妳去!還有人要吃什麼嗎我一起買?」
赤葦撿起木兔隨興丟在一旁的印花襯衫,看著輕鬆嬉鬧的隊友們走向那片粼粼波光。汗水已開始滴落面頰,嘴角卻是朝反方向上揚,他總感覺這個夏天絲毫沒有要結束的跡象。
東京近郊晴朗燠熱的海邊,一朵朵彩色的陽傘開在沙灘上,青春乘著浪花朝他們襲來,捲起放肆的笑聲,與最後一個得以張狂的盛夏。八月底的IH正式告一段落後,追了一整個夏天的排球的貓頭鷹們,決定在開學正式投入春高備戰前,轉而抓住暑假的尾巴。
「結果還是在打排球嘛這群人。」雀田咬著冰棒,一臉無奈又想笑。
「沒辦法,被人家邀請了啊。」木葉看著那群前來詢問要不要一起打沙灘排球的大學生,以及在根本還沒有人答應前就開始在原地跳躍熱身的木兔。
「那你怎麼還在這?」
「他們要打非正式的三對三,」說話的同時,他起身拍了拍腿上的沙粒,「但我比較想去划透明獨木舟。」
「王牌,這裡就交給你啦。」
「當然,在沙地上也沒問題!赤葦,我們走吧!」
梟谷的舉球員應了一聲,放下手中剛打開又旋即關起的防曬乳,走出遮陽傘形成的陰影。朝大海的方向看去,猿杙和小見正在沿岸浮潛漫游,鷲尾則出乎意料地跑去報名了立槳衝浪。眼見除了木兔學長以外的三年級都投向了大海的懷抱,赤葦不作他想就跟著那個人的背影走向沙排區。
倒不是只剩自己和尾長在場所以才代表參賽、這麼簡單的排除法。他清楚知道就算大家都在這裡,只要木兔學長帶著雀躍與盼望呼喊他的名字,一如往常,赤葦知道自己就不可能拒絕他的任何請求。
明年春天,學長他們就要畢業了啊。在這之前,他只想盡可能地浪擲呼吸於和這個人站在球網同一側的時光。
起初,沙地和硬地截然不同的質感讓他們吃了點苦頭,無論是反作用力或著地時的下陷感都是新鮮的體驗。幸好指尖上手感依舊,只要抓穩助跑的時機、起跳的高度,還是能做出接近理想的攔網與扣球。在持續的摸索與熟悉間,比賽很快就來到第一局末,輪到對方發球。那是一顆好發。
「這顆我來!」
「學長好接發!」
正午陽光熨貼著後頸的溫度,夏季悶熱的風怎樣也吹不乾的黏膩汗水,卡在涼鞋與足縫間暖燙的細沙,微小的不適感累積成淡淡的煩躁,卻掩熄不了他們的熱情。是這些構成了比賽的一部份,作為一直追逐著排球的少年,他們只管順其自然被球感引領就好。
赤葦托出局點前的最後一顆舉球,木兔來到網前拍擊下扣,精準的大斜線。球在對面落地時揚起了飛旋的沙粒,一局結束。
老實說,這幾位大學生的球技並不特別出色,剛開賽時赤葦就注意到了,但這場比賽的本質是遊戲,而和他們較勁確實非常有趣。對方默契絕佳、認真看待每一球帶來的機會、救球時也總是奮不顧身,一來一往之間激起了彼此的鬥志。至少他看得出來木兔學長是完全樂在其中。
「嘿嘿嘿——再來一局!」
這是赤葦第一次在沙灘上打排球,平時習慣了體育館的白熾燈,他本來以為在室外逆著光的視野會非常受限。是在球賽進行途中,他看著木兔扣出今天第一顆好球,他才後知後覺理解,原來在陽光下,閃亮的球員只會更加耀眼。
幾局賽後,其他三年級們濕漉著身體和頭髮朝他們走來,嚷著換我們大顯身手了,順便趕他們去玩水上活動。難得來海邊不泡泡水就太可惜了,小見這麼說著,興奮地和他們分享浮潛時觀察到的海底生態系,轉頭卻只見木兔抓著赤葦的手,蹦蹦跳跳地往販賣部走去。
「打完球就是補充能量的時間!」
「我怎麼好像可以想像木兔吃太多碗刨冰搞到頭痛的樣子。」
「或是冰的熱的交替吃然後鬧胃痛。」
「⋯⋯你們這些人真的是他的隊友嗎?不過我投胃痛一票。」
「放心,赤葦會負責制止他的。」
結果沒有任何地方疼痛,飽餐一頓後率先襲來的反而是淺薄的睏意,最後他們走回已經鋪好了浴巾的遮陽處休息。木兔曲腿抱著腳踝,把彈珠汽水夾在膝蓋之間,一邊咬著吸管,一邊凝望著海平面發呆。
遠方乘著風浪板的人們像是拉著整座天空滑翔,近處有水上摩托車恣意遊闖,歡樂喧騰的氛圍伴隨夏季的熱浪打在沙灘上。收起視線,他吸光瓶底最後一點汽水,發出長長的噪音,然後瞄了一眼趴在自己身邊小憩的赤葦。
在這剛好將他們倆聚攏起來的紅白紋陽傘下,空氣溫暖而輕緩,沉靜得像是獨立於沙灘與海洋的另一個遙遠世界。
突然,木兔放下了玻璃瓶。隨著彈珠碰撞出一聲清脆的匡噹聲響,他伸伸懶腰,整個人向後仰躺而下。
「赤葦,我發現了喔。」他悄聲開口。
「嗯?」午後傾斜卻依舊炙熱的陽光,曬得赤葦睜不開眼。聽見聲音後他翻過身,直直望進那雙只屬於他的金色太陽。
「跟你靠在一起,我才發現我好像真的比較白一點,嘿嘿。」
赤葦看著木兔朝天空高舉的那隻手,修長且略顯白皙,精實的肌肉線條和長年打球的痕跡與膚色形成鮮明的映襯。是這隻強而有力的手,在球場上一次次扣下比賽得分、振臂高呼帶領著大家前進。
——那麼在球場以外的地方呢?赤葦跟著舉起手臂,掌心覆在木兔的手背上,然後想都沒想就把自己的手指扣進對方的指縫中。
「嗯,和學長說的一樣。」
「對吧。」
他們色階有別的手臂自然地靠在一起,細沙沾著汗水,摩娑在相貼的肌膚上。有點癢,有點黏黏的,但並不討厭。
「木兔學長,需要我幫你擦防曬嗎?」
「不用啦,我好像是曬不太黑的體質,你看。」
木兔拉著赤葦坐起身,伸直腿滑向右邊,輕輕碰了赤葦的左腿一下。如同早前大家的觀察,拿掉護膝後,他大腿中段到膝蓋下緣的地方尤其顯白,對比後輩同樣光裸的部位形成了微妙的反差。
鬼使神差地,他的眼底閃過一絲好奇。他於是伸手輕輕拉起赤葦的短褲邊緣。
和裸露在外的小麥色雙腿,或褲管處隱約的淡紅色曬痕都不一樣,那是連陽光都尚未親吻過的地方。
「啊,有點曬傷了。」赤葦看著自己腿上被豔陽劃出的兩截色差。
「那、那赤葦我幫你擦蘆薈!」
「咦不用⋯⋯」
「交給我交給我。」
學長的盛情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難以拒絕,他只好乖順地趴回原位,任由木兔在手上擠出半透明的蘆薈凝膠,然後胡亂笨拙地抹上他的後腿。
嘶——好冰。
「會痛嗎?」
「不會,只是有點冰。」會痛應該也是隔天的事,再來是脫皮與發癢。赤葦想像自己彷彿羽化新生那樣、最終褪去一層寫滿了今年夏天所有回憶的殼。
「那就好。」木兔長著薄繭的指腹和手掌,隔著凝膠撫上他的肌膚,「不過雖然你說很冰,我摸起來卻覺得很燙。」
小腿肚,膝窩,被短褲覆蓋的大腿後側。順著身體的線條一路往上。
「那一定是因為陽光實在太熱的緣故。」
接著是背心邊緣的手臂、汗水擦去後乾燥的後頸。被碰到那裡赤葦縮了一下,感覺像是被搔癢。
木兔見狀便停下手邊動作,低頭湊近赤葦,發現了他微微瞇起的雙眼,以及被曬得和身體一樣紅通通的臉頰。
那裡摸起來也一樣灼熱嗎?那種顏色也是被陽光曬出來的嗎?
他突然很想知道。
於是他隨手抄起一旁的草帽,傾下身,用寬大的帽沿遮住了彼此的臉龐。
當兩人的距離拉近到不可思議,他們才總算驗證了這點。
嗯,果然很燙。從皮膚到鼻息都是。
還有眼神跟嘴唇也是。但肯定不是因為太陽的緣故。
「木兔學長的吻功很遜欸哈哈。」
「赤葦還不是一樣!」
他們的笑聲迴盪在沙灘,最終融入一波波襲來的規律海潮聲。木兔在赤葦身旁躺成一個大字形,仰望著偶有幾隻海鷗滑行而過、一片萬里無雲的蔚藍。
「好快喔,下禮拜就要回學校了。然後開始訓練。然後是一月的春高。」
「然後學長你們明年就要畢業了⋯⋯時間都過得這麼快嗎?」赤葦拉了拉木兔壓在他胸口的手臂。
「但我總覺得今天還好長。」沒有雲絮作為相對位置的參考,木兔幾乎感覺不到日照的角度隨著時間推移半分,太陽一直都在它原本的地方。
「所以能和赤葦待在一起的時間也很長。」他笑著看向他的戀人,然後順勢握住了他的手掌。
是啊,赤葦把他們相扣的手擺在胸膛,讓沉甸甸的實感提醒自己,日曆上的夏季即將翻到終結的那一頁,只屬於他們的夏天卻還很長。和此刻海洋與天空之間綿延至無限的交會處一樣,他能清楚看見世界上真的存在永遠不結束的盛夏。
fin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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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是想寫一些好像有些什麼但其實什麼也沒發生的、少年濕熱黏膩的夏天。
人生第一篇兔赤,請多指教!!